西岭深处的坚守

□ 刘一骄（成都）

西岭雪山位于成都西面远郊，是人们赏玩白雪的好去处。人们呼朋唤友，热闹非凡，乘坐缆车直至山腰，在偌大的滑雪场中与众人一起获得心灵的净化。这里游人如云，然而在雪山美景中纵情恣意的他们，往往不知道深林之中另有玄机。

半山的方寸雪地里只见碎玉茫茫，极目远眺，在朦胧的层峦叠嶂间安然浮动的，是连绵的碧海烟云。树林空寂清幽，翠木环合，杳无人迹；日炎散入，但见翡光飘移。竹深林盛之处，熊猫醉卧其中；怪石奇潭之地，野牛低吟长歌。在与世隔绝的海拔2500米以上，还是雪豹、豺、狼以及不知名的熊的净土。

有一群人，游弋于出世与入世的边缘，为西岭雪山的深处断绝凡尘，身系青山，亦如青山般岿然不动。每到特定时期，他们的身影在高山峡谷的层林里穿梭。

他们就是西岭雪山的巡护员，6人小分队。领头的名叫张学良。他是队长，军人出身，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，是巡护员中的佼佼者，人送外号“草上飞”。2005年，张学良开始担任西岭巡护员，主要职责是巡视山林，预防森林火灾和山体滑坡，阻止药材偷挖者。从第一次进山算起，他已和这座大山打了几十年交道。他从小生长于此，儿时就常随身为巡护员的大舅深入西岭雪山，如今年过半百，与故山的感情只增不减。

谈起后来为什么自己也做起了巡护员，张学良说，看护青山于他而言，既是挑战，也是一种趣味。

健壮如斯、迅捷如斯。在张学良的带领下，6位西岭镇内的百姓肩负起了巡山的重任。西岭雪山是国家级森林公园，其中分布有自然保护区。6人的日常责任是预防山火与滑坡，驱逐违规入山的人。每到特定时期，他们还会深入大山，更换红外相机的电池和存储卡，取回珍贵的视频资料。他们每年8次深入海拔2500米以上的高山，进行一场持续15天的征程，范围覆盖450余平方公里。

原始森林中杳无人踪，他们是唯一几个来自人间的造访者。山中无路，他们便自己开辟出一条条草木丛生的小径。6人背着撑满的大包，拿着一根长木棍，在层林间敏捷地行进。与常人相比，他们的速度可谓日行千里。白天，他们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，赶往一个接一个目的地。夜晚，他们撑起帐篷，生火取暖，同时防止不速之客误闯其中。危险常伴其身，有时野牛的冲击逼得他们爬上杜鹃树才能缓一口气。每翻一座山，他们都要放一声响炮，尽量驱除潜在的威胁。“进山有进山的规矩。”56岁的张学良说起这话时，脸上敬畏之色油然而生。

张学良直言，在自己做巡护员的十多年里，最难的事就是2020年在高山上安装监测装置。那时正是11月初，张学良一行三人向3500多米的山脊进发了。此行要安装的监测装置，由太阳能板、风力发电器、相机、电池四个主要部分组成。要想装好一个设备，单是电池就需要8块，每块电池重达41公斤，体积巨大，无法拆分，一人一次只能运送一块。好不容易把部件运送就位，时间已临近初冬。张学良率领同伴们一边向上走，一边收集干柴。在3000多米的高山上，气候之严寒让他们的眉毛都结起了冰。

走到山脊下的一个低洼处，背风，张学良决定在这里搭建宿营的帐篷。他扫开一片空地，折下一堆干树枝，点燃篝火。此时已万事俱备，张学良让同行两人在营地留守，孤身一人直上3500米的高山，进行最重要的组装工作。那雪下得正紧，雪片漫天飞舞，堆在脸上久久不能融化。他参加过组装指导，设备安装流程早已烂熟于心。然而高山上条件十分艰苦，他披挂上阵，手脚已然活动不便，严酷的天气与积雪更使他寸步难行。严寒难耐时，张学良每拧好两个螺钉，就赶忙下行到营地烤火。装好一个设备需要花费两天，他一点一点地完成了任务。

在西岭雪山，没有人能亲眼见到雪豹、豺、狼，但山脊上一道道全息的目光让这些珍稀动物无处遁形。看到自己辛苦安装的设备监测到了各种宝贵的野生动物，张学良感到由衷的高兴和自豪。若说刚开始做巡护员是兴趣，现在他发现了更加深刻的意义。此后，他还带领队员进入山中开展第四次熊猫调查，记录粪便、食物残留等等熊猫活动的踪迹，取回山林中录像设备的存储卡。在全国野生动物保护站专家的共同努力下，西岭雪山的野生大熊猫数确定为26只。为保护珍稀动物出一份力，成为巡护员的新责任。

西岭雪山是与世无争的世外天地。以退伍军人张学良为首的巡护员们，坚守在西岭深处，青山得以存其层峦叠翠、高山流水，世人得以赏其皑皑白雪、珍贵生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