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陈寅恪先生故居
□ 金科(成都)
初秋时节,在广州中山大学小住时,我每天都要去离住处不远的“陈寅恪故居”看看的。而每去一次,都会浮生出一些感慨来。
回想起来,最先知晓陈寅恪先生,恐是因了先生的那句“独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”吧。后来知晓,这句至今仍为中国许多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奉为治学为人的金科玉律,似也成为北京大学一种精神的名言,是出自陈寅恪先生为王国维先生所写的纪念碑文。而陈寅恪无论身处何种时代,都始终如一地捍卫和践行着他的这样一种学术精神和价值取向,从不妥协,更不退让。这些知识的获得,让我对这位卓尔不群的学者肃然起敬,频生崇拜之意。
在陈寅恪先生故居里,陈列着一些有关陈寅恪的书籍,随手翻翻,众多先哲对其的敬仰之情,尽现其中。梁启超说“我的学问不如陈寅恪”;胡适称“寅恪治史学,当是今日最渊博,最有识见的人”;傅斯年则道“陈先生的学问,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”……种种赞誉,毫不为过。陈寅恪先生的确称得上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国学大师,更是举世公认的历史学家和思想家。
陈寅恪从少年时起,便游学于日本、欧美诸国,后又在清华大学、北京大学和英国牛津大学等著名学府讲学。年仅36岁之时,就与梁启超、王国维并称为“清华三巨头”。陈寅恪称自己是“每一分钟都在思考着问题”,自信而自负。素以“前人讲过的,我不讲;近人讲过的,我不讲;外国人讲过的,我不讲;我自己过去讲过的,也不讲”的“四不讲”而蜚声于海内外。是否因此,就连朱自清、冯友兰、吴宓这样的名牌教授,也都曾争先恐后、风雨无阻地洗耳恭听过陈寅恪的授课。陈寅恪在中山大学讲学的时间最为久长。而陈寅恪在中山大学讲学的教室,正是在这栋故居二楼。如今,这二楼的阳台上依然散落地摆放着一些桌椅。那几天,我每来盘桓,总喜爱在这阳台上坐坐,望着阳台外铺天遮地的浓浓绿色,想象着先生当年在此讲学时的风采魅力,真是颇觉舒心,惬意之极。
就是在这栋令人舒心惬意的小楼里,还曾清晰地留下过陈毅、郭沫若、胡乔木、陶铸、周扬、章士钊等众多名流前来拜访的足迹。而来此小楼最为殷勤的当数陶铸了。这位并非知识分子出身的中南局第一书记,分外敬重陈寅恪的学养和风骨,并将已双目失明的陈寅恪尊称为“广东之宝”和“中国之宝”。他竭尽所能,力排众议地给予陈寅恪无微不至的关爱。尤其令人叹为观止的,就在陈寅恪晚年不慎摔伤之后,陶铸竟然特批了三名护士,24小时料理着先生的起居生活,达三年之久。此举曾一度被广东学界视之为“骄傲的礼遇”,津津乐道,传为美谈。直到陶铸升迁中央后,依然记挂着此事,拨冗电示中山大学“对陈寅恪的待遇,保持原状不变”。1969年春节刚过,陈寅恪被迫搬离了这座他曾住过16年之久,并在这里写出了《论再生缘》和《柳如是别传》两部皇皇巨著的小楼。不久,先生和夫人都相继离世,令人扼腕叹息。
在故居客厅的墙上,悬有一纸说明,称在中山大学85周年校庆之际,学校将这座始建于1911年,由一位美国女士捐造的别墅加以修缮,并在楼前的草坪上为陈寅恪立了一方坐姿塑像,向公众开放。中山大学还为陈寅恪故居配置了三位工作人员,每见他们忙碌或悠闲的身影,便常常让我联想起陈寅恪曾在这里享受过三名护士待遇的美谈来。真可谓生前死后,陈寅恪先生都在这座小楼里备受宠爱着。这在中国的芸芸学者中,想来也是独一无二的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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